北大教授郑也夫炮轰学部委员 称社会学界有黑幕
北大教授郑也夫炮轰学部委员 称社会学界有黑幕
2006年10月09日 07:14:13 来源:南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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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也夫炮轰"学部委员":社会学界有黑幕
"社会学界其实和中国足球一样,也有假球、黑哨之类的,好不到哪里去"
8月2日,郑也夫在自己的博客上"搂胳膊,卷袖子"地写了一篇质疑文章——《二流
学者何以当选学部委员——质问中国社科院》,指名道姓地陈说原社科院社会学所所长景
天魁是二流学者。
郑也夫的文章说,"从媒体上获悉景天魁(中国社科院社会学所所长)被评选为社科院
学部委员时,心理处于不合逻辑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不觉意外——现实的惯性不可能不作
用于我,另一方面仍感震惊——我毕竟还存有一丝善意的期待。我可以有把握地说,景天
魁的学术水平在社会学所处于五名之外,在北京社会学界处于十名之外。一句话,他是二
流学者。社会学所的李银河、苏国勋、李培林,景天魁和他们的差距都不是一星半点。前
者著述声誉均好,中者与景天魁年龄相仿、社会学多干了十年,后者时任社会学所书记。
我们不能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所长的职务,景天魁会当选。"
像郑也夫这样直接点名质疑并称对方为"二流学者"的,并不多见。非议和争论也由
此而起,有人认为中国学术界如郑也夫这样的人太少了,也有人认为郑也夫不厚道,肯定
跟景天魁有私人恩怨,跟中国社科院有私人恩怨。
北大教授郑也夫坐在自家一把老式躺椅上,上穿一件家常白背心,下套一条深蓝色旧
运动裤。可能是运动裤的松紧带坏了,一根旧牛皮腰带直接就那样简单地捆在裤腰位置上
。
我们小时候因为老穿松紧带裤子,很羡慕大人有根腰带。一旦得到一根腰带,也是像
郑也夫这样简单地拴在腰上。
如果不是那张依然英俊的脸告诉你这是郑也夫,那他就是北京大街上极其普通的很常
见的一种中年男人。
古旧的躺椅,是喜欢古旧家具和非洲木雕的郑也夫淘回家的,躺椅旁放着一大盆夹竹
桃,看起来有些残败,朝天伸张的枝条却散发出一种硬朗,犹如眼前的郑也夫,早过中年
,依然愤世嫉俗,依然希望自己发出的声音像夹竹桃一样对空气有吸尘作用。
9月21日下午,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专访时,郑也夫说到激动之处,上半身会突
然前倾,带起一股小风。累了的时候,会靠在倾斜的椅子背上,那张刹那沉默的脸就半藏
在夹竹桃还不怎么成形的树冠下。
记者曾经想借此话题联络采访景天魁,发出去的采访邮件石沉大海,办公室的电话总
没人接,只得在一种职业的遗憾里"完成"了这次采访,让郑也夫唱了一场独角戏。在追
问郑也夫的过程中,我们获悉了郑也夫跟周边环境的种种恩怨,也了解了一个精神洁癖"
患者"的游击生活。
"我跟景天魁没有个人恩怨"
人物周刊:中国社科院刚评出最新的学部委员,你就对他们质疑,你就没有顾虑吗?
郑也夫:从很大程度上说,我一点都没有顾虑。长期以来我已把自己边缘化了,没有
任何权力,也没有权欲,还没钱,15年不申请经费,一分钱的社科基金都没有。无欲则刚
,有权势的那些人,你们能怎么着我?我就教课,我的话没有违反宪法没有出大格,我没
有什么怕你们的,你们能怎么着我?
人物周刊:不怕别人说你耍无赖?
郑也夫:你要愿意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也没有办法。我十几年、二十年前就这样,
我就是写东西,出卖自己的声音、思想。我除了在中学当过班长以外,没做过什么官。
人物周刊:这是你做过的最大的官?
郑也夫:对,我中学时因为跑得快,当时学校娱乐活动很少,跑得快成小明星了,4
00米、800米都拿过冠军,全年级的,加上学习成绩还不错,所以可以当这个班长。
人物周刊:那你不担心别人说你跟景天魁有个人恩怨?因为你曾经跟他都在社科院社
会学所工作。
郑也夫:我跟他没什么个人恩怨,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荒诞。我在北京社科院受过
不公正待遇,在中国社科院受过不公正待遇,我以前什么时候把北京社科院的事和中国社
科院的事捅到媒体上去了?我什么时候指鼻子骂社科院对我很不公正的人了?我为什么要
说你?是因为你戴上桂冠,太荒诞了,你没有那个能力。
人物周刊:你不怕别人说你老郑不厚道吗?
郑也夫:我不认为自己是很厚道的人,但是也不认为是极为刻薄的人,我不管别人怎
么说,我不太计较别人,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自己要自律,自己不要太刻薄了。
倒是有人说"也夫说景天魁是二流学者"很厚道。
人物周刊:你所认识的景天魁是什么样的?你怎么有把握说他是二流?
郑也夫:我和他到社会学所的时间差不多。当时他是副所长。他最初不是学社会学的
,他是学马列的,在哲学所做马列室的主任,他是晚年从哲学口进入社会学口的。我说他
的水准不高,他凭什么水准高?他要是水准高那得是天才,他半路出家,五十好几了才过
来。有一次在社会学所,我们和外国社会学家座谈,他进来坐了一会就插嘴了,一插嘴我
就脸红,太外行了。我替他惭愧,进来干吗啊?好几个人在那儿谈,都不离谱,却冒出一
个副所长离谱。
人物周刊:那你觉得北京社会学界前10名的都是谁?
郑也夫:有什么意义啊?说出来不好听,会伤害很多人,没有必要伤害那么多人,谁
是谁不是的,只是要说景天魁你离谱离大了。
人物周刊:看你的情绪,你是实在看不过去,忍无可忍了?
郑也夫:我认为中国学者知道什么叫好坏,自己学问做得不算太好,但是不影响自己
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坏,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希望把整个评价过程公开,以往
没有公开,就有人可以很大胆地做违心、不公正的事。推动公开这件事,必须得有一个导
火索,有一个事件。所以景天魁这个事件一发生,我就很有情绪去推动。这样,情绪的冲
动跟我长期要做的事情合拍了。
人物周刊:你实际上是和某些制度有恩怨,不是跟个人有恩怨?
郑也夫:概括上稍微有些偏差。
人物周刊:那么景天魁就成为你跟制度斗争的靶子了?
郑也夫:我有的时候挺讨厌那种作风,圈里的人都知道是谁,就是不点名。干吗啊,
说就说嘛。我对这事负责,说就说了。
人物周刊:景天魁这件事后,社科院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郑也夫:没有。保持沉默。我只是搅了一下局,局内掌盘子的人没有任何信息反馈给
我,直接、间接的都没有。我猜想他们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沉默,他们相信这个事会平息
,没有多少人爱答理这个事。
人物周刊:你在体制内生活,为什么又对体制不满?
郑也夫:我的学生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跟他们讲,在一个体制下,一直都捞到好处
的人,能大骂体制吗?大骂体制的人往往是在体制下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长期受到不公
正的待遇自然有恩怨。我要是一个捞到好处的人,我怎么可能批判这个制度呢?我反感制
度是因为在此之中一再受到不公正待遇。但是一个人的反压迫需要升华,从针对个人转向
针对制度。我批评社科院,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只是希望这种学术评价制度公开透明一
些。
人物周刊:你说,"社会学界并不高尚,但是也没有堕落到一点正直声音都没有。"
不高尚的有哪些?
郑也夫:可以说是在很多评价系统上有问题。群体内部都建立不好一个规矩,还建立
社会的规矩?中国足球被那么多人骂是因为曝光,被别人看到球怎么踢得那么差?跟国外
比起来差远了。只是大众不知道,中国的社会学其实和中国足球一样,跟国外比更是有距
离,也会有假球、黑哨之类的,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大众不知道。
"我的声音可以打破一言堂"
人物周刊:你过去跟樊纲争论时,说汽车文明是夕阳文明,你反对发展汽车。你现在
是不是也很想开车,可是又怕别人说你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郑也夫:没有。我的观点实际上是世界主流的观点,他们没有人能争过我。这个世界
的面貌是由权势决定的,但是在舆论界,反对发展汽车的事,在欧美从来都是占上风的。
当初跟樊纲交了一个回合后,他早就高挂免战牌了。他很明白,起初他还以为代表现代化
趋势呢,后来看到国外的舆论就知道了,跟国外的教授一接触就知道了。
人物周刊: 但是这些年来,在中国的汽车厂商正烘托出一些气氛,包括一些政府部
门也在鼓励民众买车。
郑也夫:世界的方向是权势可以决定的,人家有多少钱,就可以运作多少有权的人。
"声音"怎么能决定历史?"声音"决定历史只有稀少的情况,只有马克思的"声音"曾
经决定过历史。
人物周刊:但是你肯定自信你的声音是有用的,至少现在。
郑也夫:我能影响中国吗?我活这么大岁数我知道完全影响不了。不过我的声音可以
打破一言堂,我的声音使这个社会生态、文化、思想多元化一点,仅此而已。他们通吃了
很多,但是声音不能让他们强奸。
人物周刊:结果还是你们这些"声音"输了。但是你还是要说。这和你的性格有关,
不说难受。
郑也夫:这点我有清醒的认识,我不会糊涂地认为我在影响什么,太滑稽了 。对,
不说难受。
人物周刊 :你老"放炮",有人说你"牛B过了就傻B了"。你觉得呢?
郑也夫:有人看我绝对傻B,有人不觉得我傻B。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比如有人可能打
不过人家,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就是这种人。有的人就认为我是傻B,还有人认为
我不是。都像你们那样聪明,就完了。
人物周刊:你有个人英雄主义情怀?
郑也夫:有,没有不能做这个事。
人物周刊:你是个精神贵族?
郑也夫:是,精神上有洁癖,对游戏规则极为敏感,因为长期在不公正下游戏,对裁
判是否公正极为敏感。
人物周刊:你在玩游戏当中,有人搞鬼你会怎么样?翻脸?马上拍桌子?
郑也夫:一般的游戏比社会生活好太多了,游戏实际上是干净的,就像下棋,谁也不
可能下着下着把棋子偷走。所以我热爱游戏,喜欢田径,当过体育教员。为什么喜欢那个
呢?就是喜欢个人英雄主义,还有就是公正,在一个起跑线上,谁输谁赢,大家都是服气
的。少年时候练田径,完全储备了遵守规则和个人英雄主义的情怀。日本有一句话说,下
围棋没坏人,下围棋就是真刀真枪,讲规矩,过招走,别动别的。体育是培养公民最简洁
的方法,他会懂得规则。
"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向钱看,闹得我很尴尬"
人物周刊:你以后会不会感觉到没有容身之处了?游戏规则都黑了,怎么办呢?
郑也夫:你没看见我像游击队员一样,从一个单位跑到另一个单位吗?再跑就不知道
跑哪里去了。
人物周刊:你以后要是在北大呆不住,你往哪里去?想过没有?
郑也夫:想过,想不通,不干了干什么去?再说这点收入也是需要的,这个工作也是
愿意干的。可是我走得越来越不顺利,在现在这个单位我有时候也给领导提建议,有时候
也不是很顺利地被接纳,也有困扰,在这个学校呆着也会觉得苦恼。学生方面也有一些问
题,比如我手上一分经费都没有,学生就不愿意跟你,现在的社会包括学生越来越向钱看
,闹得我很尴尬。
人物周刊:很多人早年是从电视上认识你的。你当时是"电视明星学者",主持过东
方之子,做过《实话实说》的总策划。你如何从"电视明星学者"转为"民间思想者"?
郑也夫:我给很多的报纸写过很多专栏,那时跟电视走得比较近。后来离电视越来越
远了,因为管制太重了,只能搞笑,谈社会问题不行,空间小得厉害,所以就洗手不干了
。有朋友找我做策划,我从来不干,贵贱不干,给多少钱都不干。因为我给你提10个建议
,你用一个,最好的都枪毙了。
人物周刊:电视也是制度的问题。这种形式受限,那么博客让你有丰富的舞台了?
郑也夫:博客不行,点击率高的都是一些比较恶俗的。我们的点击率很低的,像我们
的题目愿意上报刊,这个话题不上报刊就死了。新浪让我建立博客对我比较照顾,我这个
争论文章曾经挂在首页上,点击率就高,有3万人看,最后人气越来越下降。我就说,再
挂一期首页,可是挂上两天就下来了,所以我现在不好意思求人家。
我有一篇文章是25万个点击率,谈黄健翔的。你现在不是那种文章,凭什么让人家老
给你挂首页。这事求了人家好几次,不好意思再打电话了。
人物周刊:你从北京社科院到中国社科院,然后到中国人民大学,再到北京大学,单
位换得很勤,是不是都是因为逃避?
郑也夫:我是抗议,用我的行动抗议。在北京社科院和中国社科院我都受到了不公正
的待遇,我用离开去抗议。中间也有别的原因,我离开中国社科院因为评职称的问题,也
因为房子的问题。离开人民大学,是因为人大出了一个规定,干满5年接着就是聘岗,要
完成三个任务,科研任务、教学、国家级课题。课题需要经费,我不申请课题,我一分钱
经费都没有,我的教学、科研都完成了,比别人完成得还多,三个指标不全部完成就要降
级。
我给校长写了一封信,我说这个规定非常荒诞,这个规定必须由校长、书记亲自取消
。不是比农产品产量,而是比往地里洒多少化肥,他洒100斤,你一斤没洒就滚蛋。我没
洒化肥种的粮食比他多,应该更牛,怎么说我不是好农民呢?过几天校长秘书给我打电话
,两个答复,第一是信接到了,第二是校长对你提这个建议表示感谢。后来,我就调到北
大去了。
人物周刊:北大和人大的学生有什么区别?
郑也夫:北大学生心气比人大的高,自负。愿意选择做学者的比人大的多很多。现在
官不像以前那么容易做了,人大很多学生愿意多挣钱。北大也有北大的弊病,人大学生有
可爱的地方,北大学生也有不可爱的地方。北大学生的傲气是无根基的傲气,是被娇惯出
来的,在这个学校见到的名牌大师多的是,什么课都不新鲜,自己就很狂妄。大师来了,
大师的东西你都明白,你都听懂了吗?见多了和你有什么关系?见了他一面,你的身价就
长了吗?
人物周刊:你是空降到北大的,北大有一些老教师、教授们会排挤你们这些空降的吗
?平时有没有小圈子?
郑也夫:我是无帮无派,不会以谁为友,也不会以谁为敌,反正是很特殊的。既无权
也无钱,也不要钱也不要权,不会伤害任何人,不碍任何人事,所以一般开会不去,不请
假也不去。干正经事我去,开会,开什么会我问问完了。
人物周刊:你对中国社科院放了一炮,你的预期效果达到了吗?
郑也夫:还要继续努力,还没有达到,要达到的话首先就要把那些待评者的学术著作
都挂出来公示。有争议就挂出来,没有争议也要挂出来,我相信会给评选者和评选负责人
极大压力,就会干净得多,这就是我的目标。
人物周刊:你的目标也许在别人看来都是多此一举的。因为这样的事太多了。
郑也夫: 就是因为太多了,才需要建好章程。整得越脏就越不打扫了吗?大家应该建
立一个习惯,一天打扫一次,正是脏才需要打扫,通过打扫建立一个规矩。我认为少此一
举。如果社科院把每个学者的代表作挂在网上谁都可以看,这个事情影响就太大了。(南
方人物周刊 记者 陈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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