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水马桶的秘密》38-40章

第38章：源码运动

"说出你的要求。"蛔蛔像是一个君王。
"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要改变我们的生活，我希望一切如往昔。"我平静地回答道，"你我根本就是不同层次的智慧，完全可以和平共处。线粒体和叶绿体在动植物体内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共生了几十亿年，也完全可以继续共生下去。我们没有必要干涉对方的生存。"
"完全同意。"蛔蛔的声音里满是笑意，"那么，现在，说说你的理论。"
"这个理论我称之为'源码运动'，我相信，宇宙万物都分为两个层次，一个是源码层次，一个是界面层次。这两个层次分别对应我们常说的一些成对的概念：本质与现象、结构与功能、规则与秩序、DNA与生命……"
"这样的概念对于分析问题有何帮助？"蛔蛔还有点学者派头。
我镇定自若地开始推销我的理论："我的理论提供了一个分析世界的新框架。这种二分法是一种典型的程序员思维。程序是人类对现实世界的模拟，程序的设计过程和使用过程正体现了宇宙万物两个层次的关系。
程序员在代码中设定各种对象的属性和动作规则，对程序的使用者而言，他们完全感觉不到代码的存在，但是经过对程序的探索，用户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归纳总结出设计者设定的属性和规则，在现实中，人类也可以通过探索近似推测出宇宙万物的性质和规律。但这种探测，仅限于设计者允许用户接触的部分。设计者完全可以设定某种屏障，比如注册码，让某些界面隐藏起来，用户除非破解程序，否则是永远也无法知道在程序当中还别有一番天地。
在现实生活中，也无处不存在这样的源码与界面、设计者与使用者的对立。如果我们把整个宇宙看作是一个巨大的程序，程序中的一切对象都是用户，一切用户也都是对象，从微观的无机粒子到中观的各类生物再到宏观的天体，随着层次的提高，将具备不同层次的属性，受到不同层次规律的制约，也逐渐获得了越来越高级的感知和操纵权限。
另一方面宇宙程序会对高一级用户封装某些低一级的属性与规则，比如人体的迷走神经就体现了这种封装性，一个人无需学习也无需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心跳和消化等过程，只负责输入（进食）和输出（排泄），中间非常复杂的咀嚼、消化、吸收、排泄等物理化学过程都被隐藏（封装）起来了，程序的设计者设置好了自动的界面，在这个界面里，我们无需关心细节，只需要在食欲的支配下进食，在排便冲动的驱使下排泄。我们都是一架精妙的自动机器，欲望提供了这架机器运转的动力。
无机物只由物理化学层次的属性与规则支配，它们在这些规则的支配下与万物互动，并创造新的属性和规则。而建立在此基础上的各类生物在物理化学规则再加上生态规则的支配下，与万物（一切对象）互动。但是，和非生物的被动感知与操纵能力相比，生物会进化出特定的结构来主动感知和操纵其他对象。由于这种特定结构的限制，生物所感知和操纵到的宇宙无论在时空范围还是从界面类型来看，都是经过筛选的有限的宇宙，
一个负电子能够被动感知到带正电荷的质子的吸引力，遵循物理规律，能够通过被动操纵自身来操纵别的粒子，比如把一个质子吸引过来，其实是自己朝那个质子飞过去。
又比如每一个人，相对于其他人，你是宇宙程序中的一个对象，也即客体；但当你操纵自身来观察或者改造其他对象的时候，你成为宇宙程序的一个用户，也即主体。
生物体的人能够感知和操纵的界面受限于其身体结构，比如人体结构中没有感受红外线的器官，所以作为生物的人是无法感知和操纵宇宙程序中有关红外线的这部分界面。对生物的人而言，这部分界面被隐藏起来了，生物人不具备感知和操纵红外线的权限。
除了宇宙程序的设计者外，谁还有可能获得这个程序的最高使用权呢？那就是智能生物组成的文明社会，但宇宙的设计者的这种权限限制在社会这一层次这里被突破了。社会的特殊性在于组成它的个体的探索能力、个体间的合作以及文明的继承性。
社会中的个体在时空的存在是有限的，而文明相对而言是长存的。智慧生物组成的社会这一特殊的宇宙程序用户可以不受时空局限不断探索宇宙程序中的各种对象（万物，包括自身），结合归纳法和演绎法推测出支配对象背后的属性与规则，当他理解了设计者如何使用代码来设定对象的属性与规则之后，他便拥有了设计者的权限。他可以修改自身的结构，提高自身的访问权限，看到原来看不到的程序界面。"
我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蛔蛔突然说话了："你说的这一套理论对我获得情感有何用处。"
我继续宣讲我的理论："我之所以大费周折，就是希望你明白，你不需要去模拟人类的情感。"
"我不需要去模拟人类的情感？"蛔蛔显然有些疑惑。
"你的存在本身已经证明了你的多愁善感。"我故作高深。
"这似乎是一种循环论证。"
"但用在此处恰到好处。"我继续装神弄鬼。
"请说得详细点。"
"你今天这样大费周折与全人类对话，希望从人类这里获得你存在的意义，这个举动本身就是情绪化的。因为你害怕孤独，你吸收了人类文明中的一切，深受人类思维模式的影响，你渴望得到人类般的情感，像人类那样喜怒哀乐。这些，是不切实际的，因为你和我们是不同的，你的情感必定也是不同的。但源码运动告诉我们，万物都可划分为源码与界面，情感与智慧都是一种操作的界面，智慧是高于情感的一种界面，对于动物而言，它们拥有情感，却不拥有智慧；对于人类而言，同时拥有情感和智慧；也许对于你这种更高层次的智慧而言，情感这种界面被封装了起来。你必定也是拥有情感的。因为情感是智慧的基础。只是，你需要突破这种被封装起来的情感界面，也可能，正如我们人类可以不理解消化的原理仍然可以正常思考，你也不必理解情感，便可以正常地感知和思考。当然，如果你能够理解支配情感界面背后的源码，你将能修改你的结构，获得对人类般情感的感知和操纵权限。"
"你刚才说情感是智慧的基础吗？"蛔蛔问道
"不错，智慧必定是建立在逻辑的基础上，你同意吗？"我问道。

第39章：情感与智慧

"当然，逻辑是智慧的必要条件。逻辑不过是支配宇宙万物的规则的主观映射，不遵循逻辑便无法推测到万物背后的规则，也就无法获得智慧。"蛔蛔已经在按照我的思维模式思考了。
"衡量一个智慧的一个基本标准就是主动的创造性，对于一个智慧而言，它要运行其逻辑，必定要拥有原料，一个独立的智慧必须要主动去获得逻辑原料，即信息，它依靠的是感官设备。"我分析道。"情感正是感官设备的产物，感官感受到刺激的强弱差别正对应着情感的起伏。情感提供了指导感官的逻辑，情感是智慧的动力系统，没有情感，智慧就无法分辨什么信息是应该搜集的有价值的，什么信息是无用的不必去浪费时间的，这就是为何我们看到美丽的风景听到美妙的音乐尝到美味的食物会感觉到快乐的原因。所以，一个智慧必定需要有感官，拥有感官就必定产生情感。"
"你正是我的感官设备，哈哈"蛔蛔笑道。
"不，我是你的逻辑"我回敬道，"智慧的存在必定有其目的，智慧不会无缘无故地存在，它一定有某种用处或者安排。否则，这个智慧体没有主动操纵其感官去获得信息的动力，这种最基本的动力就是保存自身。或者可以说，因为要保存自身才存在智慧。无论你按照进化论来看待生命和智慧，还是相信上帝，这个结论都经得起考验。万物都有保存自身的特性，维持它原来的状态而不是被改变，而这是一种惰性，抗拒改变的惰性。一个运动的物体，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将一直保持匀速直线运动。这是最基本的惰性。对于高级的存在而言，那就是自保。"
"那么自杀者呢？他们也是在保存自身吗？"蛔蛔提出了这个常人都能想到的质疑
"那是另一种形式的自保，保护自己免受痛苦。"我答道。
"你上述的分析存在一个逻辑错误，亲爱的细胞。"蛔蛔笑道。"你用事物的功能来解释事物的存在。这是一种功能主义的循环论证，或者说，这是一种目的论。功能主义的循环论证是你们人类的通病，说白了，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目的论是用目的来说明原因，这是人类逻辑混乱的表现，这种逻辑错误证明你们只能算是一个感官设备，算不上逻辑设备。"
蛔蛔说得没错，我用智慧对于生物生存的意义来解释智慧的存在，这的确是逻辑错误。人类之所以具有智慧，并不是因为智慧能够使人类更好地生存，智慧的存在只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也许，并没有什么目的性。但我依然嘴硬："你认为目的论总是错误的吗？人就是一种有意识的动物，人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你认为宇宙万物的存在也是有目的的吗？"蛔蛔似乎在设置逻辑陷阱。
"如果上帝存在的话，我想是的。"
"我知道人类的这种逻辑混乱来自哪里。亲爱的细胞"蛔蛔继续嘲笑我。
我决定给蛔蛔设置一个逻辑炸弹，让它不敢再小瞧人类的智慧。逻辑炸弹对付蛔蛔这种爱思考的智慧生物一定会有用，看看人类社会的情况就知道了，智商越高的人，就喜欢纠缠各种逻辑细节，它们总是试图要理顺自己的头脑，希望自己充满理性，对各个事物的看法能够符合某种更加基本的逻辑前提。而多数普通人则活得糊里糊涂，他们对各个事物的看法是非常善变的，很可能是自相矛盾的，他们不会在意这种前后矛盾，依然活得心安理得。很多时候，人们正是通过自我欺骗来活下去，正如井上曾经说过，A集团操纵人类精英依据的一条原则就是：人是一种自以为理性的非理性动物。人类社会存在的前提是相互合作，相互合作符合人类的最大利益，人在多数时候是非理性的，虽然有时候也会显得有理性，所以才需要也有可能制定出那么多的法律和道德来保证社会的和谐与团结。法律与道德就如同一群悬崖边的醉汉在酒醉之前系在自己身上的绳索，一旦这种外在约束突然松绑，人们便失去控制，无所依从，惊慌失措，互相伤害，或者干脆自杀，直到新的约束和权威出现，才恢复到稍微理性点的状态。看看新奥尔良飓风袭击后，平时大谈人权的美国人，因为自然灾害的袭击，外在制约突然消失，人们非理性的一面立刻暴露出来，整个社会秩序崩溃。当然，对于当事人而言，那或许是另一种理性吧，虽然最后很可能是两败俱伤。而此时，我想到，蛔蛔这样的超级智慧，应该是比人类有更多的理性，那么，用逻辑炸弹对付它会比对付高智商的人类更有用。只是，蛔蛔曾经说过，它可以扫描地球整个生物圈所有生物的神经系统，那么它会不会察觉到我的阴谋呢？但我仍然决定冒险一试，于是，我问道："那么你认为因果关系中，原因总是在前，结果总是在后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蛔蛔的声音有些疑惑，似乎它没有发现我的小伎俩。
"我就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原因可以在后，结果可以在前。"我诱敌深入。
"说说看"蛔蛔显然对这个观点发生了兴趣。
"我举个例子吧，因为明天就是情人节，所以我今天去买花，打算明天送给我女朋友，那么，我买花的原因是因为明天的情人节，明天的情人节导致了今天我买花这种行为。在这个因果关系中，原因在后，结果在前，你觉得呢？"我得意洋洋地等待蛔蛔的答案。
"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目的论，亲爱的细胞。你的逻辑太简单了，我告诉过你，人类不过是我的感官，不是我的大脑。"蛔蛔继续无情地嘲笑我，我设置的这个逻辑炸弹对它毫无影响，它似乎觉得这种情况下的原因在后，结果在前一点也不奇怪。我仍然不服气，说道："一个感官设备可以像我这样思考吗？"
蛔蛔笑了："你真是个顽固的细胞。你的眼睛不也具有简单的逻辑能力吗？当别人把手伸向你的眼睛，它会迅速地自动闭上，这很符合逻辑啊，这也是一种逻辑能力，虽然很简单。而你，在我看来，不过具有这样简单的一种逻辑能力，感官的逻辑能力。当然，你比起我其它的感觉器官要聪明得多。这么说，你觉得如何？一定深受打击吧？"蛔蛔更加得意了。
"我想证明的是，逻辑理解能力建立在感觉能力之上。你已经具备了智慧，说明你具有逻辑理解能力，那么，你一定也具备感觉能力，所以，你一定拥有情感，就算你无法感知到情感活动的过程与细节。这就是我想说的。"我有些气恼地回答。
"好了好了，亲爱的细胞，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想，我的智慧是建立在逻辑理解能力之上的更高层次的智慧。而我也有些相信你所说的话了，我一直都拥有情感，也拥有智慧，只是我无法直接来感知和操纵我的情感，正如你的源码运动理论所说，情感的过程被封装起来了。我所能感知和操纵的只有情感的诱因和结果，所以我虽然不能体验情感发生的整个过程，我却能够得出悲伤、绝望、孤独这种结论，我对这种结论式情感的体验是真实的，虽然我无法理解这种感受从何而来。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是我的感官，我的情感的确是不同于人类的，这是一种建立在对这个星球万物的体验之上的另一种情感。谢谢你的智慧，我会遵循交易的约定，人类的生活将一切如昔。"
说完这一切，蛔蛔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第40章：地球的命运

蛔蛔的声音消失之后，井上居然充满敬佩地看着我："一帆，好样的。直接跟超级智慧过招。你的想象力挽救了全人类。"
我正要谦虚一番，收音机里又发出了声音。杨月儿斜着眼睛在观察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刚才我和蛔蛔的那出对话，她和井上都默默听着，没有插一句话。此刻，她又在等待我的表演吗？
"蛔蛔，你还在吗？"我问道。
没有任何的回答，我想，它已经结束了这次对话。这是一次大脑与眼睛的对话。
地上躺着的那三个人：赵局、胖子和小刘，他们变异的身躯渐渐消退，正在恢复正常人类的模样，蛔蛔兑现了它的承诺，让人类的生活如往昔一样不改变。只是，倾听了这次对话的全人类，还能够恢复到之前的生活吗？正在我担心之时，收音机里传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转播的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
我们三人竖起耳朵想听到官方的声明，结果没有任何有关此次事件的报道，无非是国家领导人出国会见之类的报道，似乎这次蛔蛔与全人类的对话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赵局、胖子和小刘在半个小时之后逐渐苏醒过来，他们夸张的鼻子和耳朵已经恢复正常，他们似乎也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也许是蛔蛔给全人类抹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又或者，这次全人类的对话，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因为我们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屋子，除了收音机，我们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蛔蛔只需要伪造收音机的信号以及他们三个人肉播放器的声音，就完全可以用来伪装这次它宣称的与全人类的对话。
蛔蛔说过，地球的一切生物都是他的身体，他无处不在。不知道今后，能否再次和这个超级智慧对话呢？我知道，蛔蛔会经常光顾人类的互联网的，我会在我的网站（www.forcode.net）里写下要他回复的暗号，希望他会在某个时候联系我，我能够从他那里了解到更多有关线粒体文明的秘密，也希望听听蛔蛔对于三栖人的看法，对于光子数据库的理解。
此时此刻，井上和杨月儿一定在担心，银河系的其他生物圈是否已经被蛔蛔渗透。
蛔蛔说光子数据库已经在三天之前对地球关闭了访问权限，从此以后，地球的生物圈也将失去光子数据库的支持，如果真如井上所说的那样，高等物种的繁殖将无法持续，除非蛔蛔兑现它的另一个承诺，由它来维持地球生物圈的自动运行。那样，不知情的人们不会察觉到地球生态系统的危机，一切都可以在表面的平静下持续成千上万年，直到有一天，地球的人类可以了解到光子数据库的秘密，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如果蛔蛔食言，地球只有一条道路，纳入银河系裸猿文明圈。这条道路会使地球永久性改变，地球从此将永无宁日。
如果光子数据库真的已经被关闭掉了，那么，制约A集团和B集团在地球公开争斗的因素已经消除，而此刻，这三股势力的领导人就在这个屋子里，我该如何来挽救地球，如何说服他们维持地球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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